秦演喜欢柏川璃,喜欢她柔软外壳下不容动摇的坚定内核。
撒娇的时候,细白手指会拽住他的袖口小幅度地摇晃,仰起的脸庞在光线下漂亮得不像话。
“秦演秦演,你好好呀~”
可若被他惹得不悦,她会立刻敛起笑意,眼神清亮地直视他:“我不喜欢这样。”
条理清晰地指出他的过错,然后毫不回避地追问:“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生气了吗?你的道歉,是发自内心的吗?”
待他诚心认错后,她才微微扬起下巴,语调重新轻快:“我接受你的道歉,下次可不要再这样了哦!”
秦演喜欢柏川璃,喜欢她心思细腻,藏着不动声色的温柔。
她总是第一个察觉他的变化——新修剪的发梢,或是眉宇间隐现的疲惫。
“昨晚没休息好吗?”
得知他父亲又带陌生女人回家用餐,她的第一反应是蹙起眉毛:
“那你岂不是又没能好好吃饭?”
端午时节,她送来亲戚手作的粽子,甜咸各半,祝他安康。
中秋月夜,她特意留出几小时陪他坐在天台,掰开流心月饼分他一半,轻轻一碰,成全他残缺人生里难得的圆满。
而事实上,柏川璃本人对这些节日并无热情,甚至连群发的祝福都懒得编辑。
她只是隐约知晓秦演支离破碎的家庭背景,不忍看他在每个团圆佳节独自面对成倍涌来的孤独。于是便顺手分给他些许温暖,让这个孤峭的少年觉得,这人间尚有人记得他。
秦演喜欢柏川璃,喜欢她浑然天成的生动鲜活,带着不自知的撩拨。
当他凑近她说话时,她的指尖会悬停在将触未触的距离,像是怕惊扰什么,眼睛却亮晶晶地望向他:“你的睫毛好长呀。”
若隔了一段时日未见,她会踮起脚尖,仰起脸比划,笑声清脆:“你是不是又长高啦?”
起风时,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。她会轻轻拢住衣襟,低头时耳根泛红,小声嘟囔:“你衣服上的味道……很好闻。”
秦演沉溺于这种被操控的亲密中。不觉得她若即若离钓着他是种算计,反而一厢情愿地相信,这或许是她舍不得他的一种证明。
证明她对他,终究存着那么一点点、一点点真心的喜欢。
秦演太喜欢太喜欢柏川璃了。因此,即便她只流露出微不足道的一丝在意,在他眼中也会被无限放大,变得炽热、庞然,足以抚慰他内心那片荒芜已久的空旷。
只是,被爱喂养的欲望是贪婪的,零星的火花再美,终究暖不透漫漫长夜。
他渐渐不再满足于这些零碎的施舍,不再甘于只在她的情绪间隙中拾取温存。
秦演的心早已沦为深不见底的渊薮,需要整个柏川璃来填满。
不是她偶尔分神的注视,不是她恰到好处的温柔,而是完完整整的她。
否则,这颗心将永远饥渴,永无餍足之日。
所以他愿意等,无论多久,他都想要等到那一天。
这份日益膨胀的渴望,将少年秦演化作一条守卫宝藏的恶龙,敏感又多疑地紧盯着她身边的每一丝风吹草动。
他严密地防范着她身边可能出现的每一朵“烂桃花”,警惕着所有试图靠近她的“潜在威胁”。
尽管两人不同校,但只要一有空闲,秦演就会出现在柏川璃身边,像一道无法摆脱的影子,用自己强势的存在感挤占她的时间和视野,让她无暇他顾。
他可以暂时没有名分,但绝不允许任何人插队。
就算这是一场漫长的等待,他也必须确保自己始终稳居第一顺位,不容撼动。
然而不知从何时起,柏川璃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。
往日的亲昵荡然无存,热情的示好石沉大海。秦演百思不得其解,却仍固执地守在她身边,一次次尝试,又一次次碰壁。
那个黄昏,他再次提出送她回家,却只换来她冷淡的侧身回避。
捕捉到她眉宇间毫不掩饰的烦躁与厌恶,秦演终究不敢再触她霉头,只能像一只被训斥后不敢靠近的弃犬,隔着数米距离,沉默地跟随她的背影。
眼看女孩即将走进小区,他再也按捺不住,一个箭步冲上前,将提了一路的精致礼盒强硬地塞进她手里。
“我不要。”柏川璃挥手格挡,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你拿着!”他也急了,执拗地再度递出,几乎是强硬地往她怀里按,“不想要就扔掉!”
下一秒,她真的就当着他的面,扬起手臂,将那只最新款的智能手表,连同他满腔的期盼与爱意,毫不犹豫地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。
“想要就自己捡回来,”柏川璃扯了扯嘴角,那弧度冰冷又讥诮,“不想要,就扔了。”
话音刚落,她转身就走,连多余的一瞥都欠奉。
他又一次被扔在原地,独自面对着垃圾桶里那份被丢弃的心意,和四下无声的嘲讽。
那个夜晚,凌晨一点多,少男秦演把自己埋进被子,翻看手机里柏川璃的照片。
眼泪混合着鼻涕,湿透的纸巾在床脚堆成杂乱的小山,心脏绞痛的滋味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活不到天亮。
就在意识逐渐模糊之际,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,来电显示是那个他刻在心尖上的名字。
男孩慌忙接起,听筒那边传来的却是比冬夜寒风更刺骨的声音:
“秦演,你别再缠着我了。我绝对,绝对不会和你这种人在一起的!”
不等他发出半个音节,通话已被切断。他再拨回去,只听见关机的提示音。
他想,自己是被拉黑了。
秦演几乎是滚下床的,连睡衣都来不及换就冲进寒夜。
他一边朝着柏川璃家的方向狂奔,一边在手机上疯狂发送信息,乞求她至少说个明白。
柏川璃见他真的找来,怕惊动其他人,只好瞒着熟睡的爸妈偷偷下了楼。
她隐在单元门内的阴影里,压低声线呵斥:“你疯了吗?快回去!”
路灯下的男孩气都没喘匀,头发凌乱,双眼红肿,睡衣歪斜地挂在单薄的身躯上,冻得发紫的嘴唇不停颤抖。
一头雾水地立在光晕中央,茫然得像个误闯舞台的小丑。